老佛爺逝世，我的其中一個 client 說她應該會被邀出席喪禮。眼角是一絲哀痛，嘴角卻不其然漾起半分笑意；不怪她，近距離接觸過老佛爺確是一份榮耀。
其實每位潮流教主都是智者。
曾經親耳聽過一位殿堂級時裝設計師說，他們這一行，fashion sense 是基本的，再進一步是 marketing，但做到最頂層全都是 mindfucking 的天才。
說這句話的設計師數年前開始了他的個人品牌，現在分店遍佈全球，而我剛剛說的 client 便是其中一位間接股東。有次設計師來到香港，我 client 叫埋我開會，設計師一見到我即刻瞇起雙眼，然後叫我除咗條呔，加多句 it looks awful 之後，再叫佢助手攞咗佢成個 tie rack 過嚟，最後揀咗一條呔要我即時戴上。我隔離位同事聽到嗰句 it looks awful 之後忍唔住笑咗出聲，之後設計師笑笑口同佢講：you dress so terribly that not even a tie can help。
霸氣。
一點點受辱是代價，換來的是畢生受用的一課；那次見面，我不明白的難題，他都像神一樣為凡人解答。
基本問題。
成日聽到人話今季興咩款，下貴興咩色，彷彿「興乜」是由不知哪個異度空間傳來的訊息，咁到底邊個決定「興乜」？
聽落好玄，但原來「興乜」是這樣來的：每天以光速閱覽數十本時裝雜誌，腦海便會慢慢構成影像，這個影像會讓「我」產生厭倦，而這種厭倦就是線索；即是，「我」不想再看到這些了，那麼「我」會想看到什麼？「我」要在普通人未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之前已經想出他們想要什麼，就正如馬雲說 the opportunity comes when people start to complain 的道理一樣，未來的好都是源於今天的壞。
深入問題。
好了，知道興乜了，產品也設計好了，為什麼要有 fashion show？
一個 fashion show 要由幾個月前開始準備，因為要諗點樣將百幾件衫過濾f到五十個模特兒身上，要在二十分鐘之內說完一季的故事。頭幾套要展示出重點，即是一季的主要元素；之後便是呈現重點裏的 subtleties，如剪裁、如布料、如顏色；最後就是比開頭更震撼的結尾，to reinforce and drive home the idea。曾經帶一位五十歲的「創業家」見一位 client， 因為他想找人投資，但這個創業家的 sales pitch 徹底失敗了。那個 app 的 idea 是好的，起碼我 buy，and he does deserve some respect for the tenacity at his age，但，但，但，他用了七分鐘也未講到產品的重點，係七分鐘，大佬人哋十幾億身家唔需要坐喺度聽你發表偉論，係要知點解要投資喺你身上。一個 fashion show 帶出的哲理是，連基本的 impression management 也不會，任你再才華洋溢也是徒勞。
神級問題。
產品公諸於世，全球一致好評，點叫人畀錢買？ Like 還 like，buy 還 buy，顧客在喜歡與購買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而這段距離叫猶豫。價錢的考慮、穿上身的感覺、其他牌子的產品，通通都是猶豫。覺得靚，唔代表要買，點算？好的產品重要，但要令顧客購買，you need the other part of the equation。
褲就是褲，這條黑褲，那條黑褲，為什麼要買你的品牌？嫌 mindfucking 這個字太俗的話，可以考慮 aspirational 的意思。即係令人相信，有咗呢條褲，可以走快一點，站高一點，看遠一點；不單是 you need to dress good to feel good 這種老土思維，而是要你相信一條褲可以直接提升你整個人的 well being。「我嘅人生係差咁啲嘢，到底差啲乜呢？」你差嘅，就係呢條褲。「係喇係喇！」
幾萬蚊買條 Loro Piana 頸巾，唔係鬼上身，it is being mindfucked (雖然條頸巾真係滑到想舐)。時裝做到最大，就是一門幾百億的 mindfucking business，還要是合法的。當然，這樣的生意，還要揉合天生異於常人的藝術觸覺。全香港沒有人做得到，唯獨是他。名，唔敢開，因為很多人都在研究入股他的潮流王國，就叫他 A 吧。他設計的產品，明明二十幾歲著上身就是一個爛仔，四十幾歲著上身就是一個落街費事換衫就走去七十一買盒萬寶路的中坑，但因為他本身穿得型，說服到香港以至整個大中華每年貢獻一千多萬美金給他。
看到一個又一個在 A 那百德新街鋪頭前面大排長龍都要非買到一對聯乘 Nike 波鞋不可的學生哥，我便想起當年自己捱麵包都要喺 D-Mop 買件 Bauhaus。
問世間潮為何物，直教人荷包冇水。
Fortune Insight公開專欄招稿，若你有意成為FI專欄作家，請投稿至info@fortuneinsight.com，附上個人照片及簡介，文章會由FI編輯部潤飾、刊登。 若有任何財金市場、初創、商業的新聞稿或廣告合作，歡迎inbox或電郵給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