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硅谷鋼鐵俠—埃隆·馬斯克的冒險人生》(Elon Musk – Tesla, SpaceX, and the quest for a fantastic future) 這本書的譯者,希望在這裡分享一點關於我的經歷。
首先我不是一個專業的譯者,我在翻譯這本書的時候是一名科技記者,在那之前我沒有任何翻譯書的經驗。而我成為譯者的原因也很有意思,請聽我細細道來。
回到四年前,那時候我還是《中國企業家》雜誌的一名剛剛畢業參加工作的菜鳥記者。成為記者也是機緣巧合,由於在美國留學期間喜歡寫博客,於是國內一些媒體找我約稿,後來一髮不可收拾,畢業後沒有像大部分同學一樣留在美國做技術,而是回國在國內歷史最悠久的商業雜誌《中國企業家》做了一名科技記者。
作為一個菜鳥,我當時的工作就是編譯一些硅谷的科技新聞,或者給當時的一些資深記者做一些邊角料採訪,我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可以寫一篇封面報道。那時候我就是北京一個最不起眼的北漂,但我好像又跟大部分北漂不大一樣,我用一半的工資去租房,還經常請朋友吃飯,每次到月末可憐的工資都所剩無幾。可我一點都不擔心,我一心想的是採訪最牛逼的人,寫最牛逼的故事。
我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爬上我租的公寓樓只有六層樓高的天台,透過北京濃濃的霧霾,看著遠處的燈火,彷彿世界就在我腳下。現在想來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一個一文不名的年輕人站在一個六層樓高黑洞洞的小角落里,卻覺得世界在自己腳下,或許這就是年輕的力量吧。
在高手如雲的雜誌社,作為一個菜鳥我常常反思,我跟別人的優勢在哪裡。首先比起其他記者我英語好,其次雖然我不喜歡做工程師,但我卻懂工程師的思維方式,這是大部分記者不具備的。於是在完成領導佈置的任務之外,我經常偷偷研究我感興趣的硅谷高科技公司,後來乾脆給硅谷大佬寫郵件,我知道他們都對中國市場感興趣,肯定不會對來自中國的採訪需求置若罔聞。
我不知道他們的郵箱,我就猜(美國公司的工作郵箱常常是名或姓的排列組合加公司後綴),庫克老師、佩奇老師、貝索斯老師都被我騷擾過,但可惜沒有一個人回復過我。
我就是在那段時間注意到馬斯克的——雖然他的公司不管是 Tesla 還是 SpaceX 都還沒有做出讓人信服的成績,甚至是飽受質疑,但他充滿想象力的的產品,以及特立獨行狂妄自信的性格卻完全符合硅谷創業者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我一直相信創新首先來源於自信,我至今依然記得留學時跟美國同學一起做項目的情景,他們的項目即使做得狗屎一樣,也依然覺得自己是最棒的,不屑於跟別人比較;而中國學生由於缺乏自信,總是會下意識的模仿別人。於是美國即使狗屎遍地仍然是創新大國,而中國的天才們卻互相抄襲統統爛在了地裡。
2013 年 6 月,特斯拉的新款車型Model S開始在北美熱賣,並有傳聞說要很快進入中國。於是主編何伊凡決定報道一下。當時我分配的任務是聯繫採訪特斯拉中國區負責人,但多方聯繫卻了無音訊。眼看採訪就要擱淺,一個週六的早上,我無意間翻看馬斯克的 twitter 賬號,一條狀態吸引了我。
當時 2013 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特斯拉有史以來第一次盈利,馬斯克在 twitter 上寫道:「我只是想說,謝謝我們的客戶和投資者陪伴我們走過漫漫長夜,如果沒有你們我們不會走到今天。」 ——一家成立十年的公司第一次盈利,媒體已經把他捧上了天,但對於他來說卻是十年漫漫長夜裡的第一道曙光。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我立刻打開郵箱開始寫郵件,我寫道:「馬斯克先生,我們應該聊聊,那些中國當今最偉大的公司還在黑暗中掙扎時,往往是我們第一個把聚光燈打在他們身上——特斯拉不是要進入中國嗎?現在輪到你了。」 照例我又猜了他的郵箱,並很快按下了發送鍵。
20分鐘後,一條新郵件蹦進我的郵箱,我看到來自馬斯克本人的一條更為簡短有力的回復:「Ok」 。看到這條消息,我興奮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很快馬斯克的助手 Mary Beth Brown (這本書很大篇幅提到了她)幫我敲定了一個採訪時間。週一我很興奮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何主編,他聽到這個消息又驚又喜,他在我面前來回踱著步子,時而停下來看著我。我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恆星,還是你去吧。」 我強掩興奮點了點頭。臨走前,他又叫住我:「不要搞砸了。」 至今我都很感激他給了我這個機會。
幾天後我和雜誌社攝影師史小兵老師坐了 13 個小時的飛機從北京飛到硅谷,馬不停蹄驅車來到特斯拉位於弗里蒙特的巨型工廠,在他另一個助手帶領下,穿過長長的生產線和辦公區域,在一個用玻璃隔開的狹小會議室門口等候。十分鐘後,會議室門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最後面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到我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埃隆。」
作為一個工作不到一年的菜鳥,在那間小會議室里,我克服內心的緊張和激動,故作鎮靜的和他聊了 45 分鐘。採訪結束後,他又帶著我們去生產線上拍照。在生產線上,我們留下了下面這張合影。
之後他還向我們展示了他的山地自行車——他平時就騎著它在諾大的工廠裡轉悠;以及他的工位——一張普通的桌子,和其它員工辦公桌連成一片,但位於最靠近生產線的位置。他這樣告訴我:「如果你想贏得戰爭,作為指揮官必須提劍衝在最前面,和你的士兵同甘共苦。」
當晚他還邀請我們參加了一個車主派對,我看見一輛白色的 Model S 駛入事先佈置好的舞台,周圍衣冠楚楚的賓客開始瘋狂歡呼起來——車門打開,馬斯克一身黑色夾克從車上下來,就像國王一樣。
作為國內媒體首次對於特斯拉的全面獨家報道,那篇文章上了雜誌封面,我也開始在科技媒體界嶄露頭角。之後我受邀參與了央視紀錄片《互聯網時代》在美國的拍攝工作;不久我又加入了新興的科技媒體極客公園,並被派駐硅谷。
在那之後我又跟馬斯克打過幾次交道,一次是 2014 年 4 月,特斯拉正式進入中國,我和極客公園創始人張鵬第一時間邀請他來到極客公園演講,這是他在中國的首次亮相。
9 月,我和張鵬又帶著一群中國科技創業者去硅谷特斯拉的辦公室拜會了他,這群人中包括了小米聯合創始人黎萬強 、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易到用車創始人周航、一加手機創始人劉作虎和獵豹 CEO 傅盛。從這幾次互訪中,我看到了中美科技公司間的巨大合作潛力。
從幾次交往中,我感覺到馬斯克對於中國充滿好奇和嚮往。作為五個孩子的父親,有一次他非常詳細詢問了我中國的獨生子女現象,並和快得出一個結論:「我認為中國應該鼓勵每個家庭至少有兩個孩子。」他非常認真的用手比劃給我看 「現有人口結構有很大問題,這就像一個倒金字塔結構,很容易垮掉的。」 一年後,中國政府正式放開了二胎政策。
再後來中信出版社的編輯找到我,希望由我來翻譯阿什利·萬斯的這本馬斯克傳記。我在之前沒有過翻譯書的經驗,但我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我大概花了半年時間用業餘時間完成了這本書的翻譯。
翻譯過程中我遇到最大的挑戰來自兩方面,一是作者來自於南非,他的一些用詞習慣在美國並不常見,我要琢磨半天加上 Google 的幫助才能知道確切意思;二是作者喜歡用長句,直譯過來很難讀,我需要把長句斷成短句。「信達雅」是每個譯者追求的境界,我不敢說我做得很好,但至少努力了。
說完了我的故事,我再來聊聊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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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為周恒星先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