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束起馬尾,幾縷髮絲沾在脖頸之間,過了一晚的妝容仍然豔麗,但蓋在氣得發紅的臉龐上,讓他霎時不敢跟她正眼對望。
「我沖涼先,」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生氣,理虧的是自己,自不然想迅速逃離那雙緊緊盯著自己的眼睛。
「你好多錢咩?」她跟著他走到浴室,滿腔怒意洶湧難捺,「做乜要叫枝咁貴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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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到這裏,眾人不禁異口同聲問他:「你叫咗枝咩酒?」
「屌,你哋聽埋先啦,咩酒都唔係故事重點。」
「屌,」我搶著說,「你條女因為枝酒嬲到咁,咁都唔係故事重點?」
「咪係囉,」屋內眾人起哄,誓要知道答案,「講啦仆街。」
如果要我們聽他繼續訴苦,他知道自己並無選擇,於是走到廚房,把酒拿出來,放在我們的中央。
「Wholly shit,」是十四代。
「你去 Toritama 叫枝十四代?」其中一位朋友的臉上掠過一陣躁動不安,「多咗啦。」
說得很好,的確是多咗,但有時候又很難怪他。
回到故事的起點,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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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女朋友兩週年紀念,Ronald 選擇到 Toritama 慶祝,也就是香港最有格調的串燒店之一。
傳聞這是曾俊華兒子曾雕龍有份投資的,本來在這個位置開的店都不是怎樣做得起,但 Toritama 由開業一天便客似雲來,慕名而來的名人更是不少,而這枝十四代的源起便是由一位名人開始。
大概晚上七點鐘去到餐廳,Ronald 與女友坐下的時候還未有察覺什麼異樣,因為 Toritama 全部的座位都是圍著廚師的高凳,人太多,總不會逐張臉孔端詳吧。
可是越坐 Ronald 就發覺越不對勁,因為他發覺周圍的食客好像經常向著他的方向投下目光,於是他便輕聲一問坐在他左邊的女友:「呢間餐廳啲人好奇怪……好似係咁望住我。」
敏察異常的女朋友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在電話裏按了幾下,之後 Ronald 便收到了她的短訊:「唔係望緊你,係望緊你右手邊。」呆頭呆腦的 Ronald 隨即望了過去,而坐在他右手邊的客人被這樣一瞧,也錯愕地點點頭。
原來那人是 Mirror,的老闆,的老闆。
由那刻開始,Ronald 變得渾身不自在,因為他總是覺得女友在跟老老闆眉來眼去似的。不忍不忍還需忍,直到老老闆跟餐廳經理要了一瓶酒,Ronald 終於忍無可忍。對,就是一瓶十四代。
女朋友見到那瓶酒,無聲地 wow 了一下,Ronald 實在不得不正式示威,然後便跟餐廳經理說:「我都要一枝。」經理當然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但女朋友便在這時候斜斜地飛來一個眼神,至於老老闆那時候到底在想什麼,當然不得而知,但應該都是暗地一笑,心裏浮起三個字:「ON 9 仔。」
就是因為這瓶十四代,兩人整頓飯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回到家才爆發。
「你好多錢咩?做乜要叫枝咁貴嘅酒?」
「佢可以叫枝咁貴嘅酒,」Ronald 把拿著的毛巾狠狠的扔在地上,「我就唔叫得?」
之後女友的一句命中要害,覆水難收:「人哋係邊位你係邊位呀?」
「係呀,我係咁好勝㗎喇,」他氣得背上的寒毛根根乍起,「點吖?」
女友看著這位原本打算沖涼而全身赤裸的男人,大概覺得他不再吸引,臨走前冷靜地拋下了一句警世真理:「你呢啲唔係好勝,係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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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勝未必是好事,但逞強肯定是壞事;好勝是一種有實力支撐的 competitiveness,逞強是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無謂反抗;寧願流血不止,都想砍贏人哋褲袋散紙,天下間最核突的事莫過於此。
如果你問我,呀葉生,你講到自己咁醒,咁如果你係 Ronald,你會點呀?
問得好,咁就要睇下我有幾在乎個女人。
在乎的話——我會當場扮唔舒服,然後馬上逃離現場,餐飯下次再食。
不在乎的話——我會立刻跟老老闆說:李生,條女你啱咪攞去囉,但可唔可以用你枝十四代交換?
懂得放手,擁有的一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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