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爭,在英國教育界引起熱烈討論。牛津大學學生會邀請軍情六處前處長講解戰情,許多寄宿學校也關心世局,因為英國的貴族學校,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從來沒有缺席過。
當文明的前線遍地烽火,英國的精英從不缺席,不會做逃兵。
幾乎每家寄宿學校都有一本名冊,記述校友入伍殺敵、在戰場犧牲的芳名。我多次說過,寄宿學校不是為了培養考試名列前茅的人肉機器,教育的初心是人格的鑄煉。
教育界朋友Benn十五年來,在英國和烏克蘭之間,建立教育交流計劃。他在烏克蘭鄉村的棉納(Mena)地區,為那裡的鄉村兒童教英文、組織體育活動,還支持當地的幼稚園教育和醫療慈善事業。
收到Benn由英國打給我的Whatsapp電話,告訴我炮火所及,他贊助主持的幼稚園,學生的許多父母在戰火中喪生,雖然有人道組織組織疏散幼稚園學生,為他們安排逃離炮火,Benn仍語帶哽咽地告訴我:烏克蘭的局面很殘酷,幾歲的兒童,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要目睹親歷戰神的磨爛,這是英國人在安逸的後方難以想像的惡夢。
Benn也出身寄宿學校,有我們寄宿學校校友的獻身精神,我勸他的同事要注意安全,必要時要盡快撤離,他說不可以,要留在當地,目睹每一個他照顧過的學生撤離到安全地點。
Benn的烏克蘭教育計劃,已經做了很多年。他認為人生賺錢不是唯一的目的,自己在英國可以幸運地接受完整的教育,即使在歐洲,不必去到第三世界,也有許多貧困的人口無法得到這樣的權利。在東歐和俄羅斯之間,巴爾幹半島曾經爆發過戰火,賽爾維亞的民兵曾經屠殺過伊斯蘭少數族裔。今日的烏克蘭人均收入在整個歐洲幾乎是最低的,在偏僻的村落,兒童沒有辦法接觸英語世界。
我想起了電影《雷霆救兵》裡的湯漢斯。他帶著一支八人的小分隊,深入諾曼第只為了拯救一個年輕的下士。這是一份人性光輝的責任,而責任心的訓練,是寄宿學校的教育宗旨。
上周末還接到Benn告訴我他的經歷,在一個叫做馬高辛諾的鄉村,遭受炮轟,大量平民失陷於炮火的困境。他設立了一個兒童救急基金,我毫不遲疑,捐助了一筆款項。許多寄宿學校的香港朋友,知道有此慈善渠道,也捐出了他們零用錢。請香港的家長也熱烈參與。
香港備受病毒煎熬,烏克蘭的遠方卻有炮火的雷霆。救助他們,也是救贖我們自己。這許多年為香港學生安排去英國讀書,心情從來沒有像今日沉重過。在電視看見人道走廊,許多孩子帶著玩具,有的還抱著寵物,在灰色的天空下黑色的濃煙裡逃亡。我的職業和志向,忽然令我在Benn的身上看見自己的宿命。
這一切是前生註定的緣份嗎?還是冥冥中,命運的一張全球化的巨網,彼此都在座標的交叉點上相遇?
今天,不論你在哪一家貴族寄宿學校,你和我一樣,在漂浮而紛亂的滄海之中,都是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