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速是一個人有多少自信的 indicator，他說話不徐不疾，而且字字鏗鏘，齋聽聲已經覺得好 charm。
我不禁望了過去。
這位仁兄正在跟一位叫 Anthony 的客戶經理對話。
由十年前勞力士放在你面前八八折任買到今時今日畀多 88% 都唔會賣嘅時勢，Anthony 都是英皇鐘錶 VVIP 的專屬客戶經理。Anthony 直接 serve 的，多數是熟客，更加肯定是大客。
站在 Anthony 旁邊是一位叫 Cecilia 的，她對手錶的認識在英皇裏數一數二，跟她交流兩句仲好過喺佳士得上個 course。
竟然 Anthony 和 Cecilia 兩位大哥大姐同時在招呼一位客人，潛台詞是「貴客中的非一般」，而奇幻的事情就在電光火石間發生——我和這位非一般貴客在同一秒鐘向對方的手錶瞟了一眼。
男人與男人之間，互相 check out 對方的手錶是很 typical 的對峙，但我們是深深的被對方所戴的吸引了，是沒有敵意的純欣賞角度。我和他手上的，是兩隻南轅北轍的手錶：他是一隻 5711 白面，我是一隻 Tropical Dial 的 6263，兩隻手錶同時存在有如時空交錯。
見 Anthony 和 Cecilia 都在忙，我便沒有逗留，反正都是經過舖頭打算寒暄兩句。獨自離開後，準備走過斑馬線到置地廣場那邊之際，突然有人把我叫停了，是剛才的非一般貴客。「Sorry 我個人有啲奇怪，」他說，「但係我想講你隻錶真係好靚。」
轉頭近看，個子高，羽絨背心，黑色 cap 帽，打扮得很 casual 但又很有磁力的一個中佬。「你隻錶仲靚，」我伸出拳頭，「I am Marcus by the way。」
口罩上的眼睛眯成兩條友善的曲線，「Philip。」是的，這種樣子應該是配這類名字的，如果佢話「其實我就係傳聞中 Daisy 好想食但又冇食到嘅 Philip」我都會信。
「你都玩開錶？」我們幾乎同時間問同一個問題，兩個男人在熙來攘往的畢打街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
回答這個問題一定要有自知之明，「玩」字唔係人人講得起。有啲低 B 仔買咗架十年前嘅保時捷然後話自己鍾意「玩舊波子」，嘩屌，食飽飯真係會笑到盲腸炎，其實呢，揸前七咪揸前七囉，學人講乜嘢「玩舊車」，知醜唔知醜？要有幾多學問幾多經驗幾多艱難先用得起個「玩」字，我是絕對明白的。
「仲交緊學費，」我看著口罩上的一雙單眼皮有點心臟亂跳，「真係識皮毛。」你呢？
「玩咗好耐啦，呢排好想買隻 Tropical，但搵嚟搵去都搵唔到隻……you know……one that speaks to me。」他一邊說，一邊緊盯著我的手。
「其實我都一直想搵隻 5711……」我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他的手。
兩隻手幾乎要濕吻。
最後我們交換了電話，成為了朋友，彼此當然都有共同的背後目的，就是得到對方手上的那隻錶。這單交易的結果，是他的 5711 和我的 Tropical 交換了。得到了心頭好，卻不是這次交易的最愉快部份，因為同時間我上了寶貴的一課。
交換手錶那天，在某家他經常去的咖啡店見面。這家店的風格是舊舊的，開車是去不到的，很有 feel 的一個地方。我把 Tropical 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忍不住問：「其實點解你會想換錶呢？你唔覺得戴住隻 5711……收視率唔係高好多咩？」
他的智者語速很迷人：「係㗎，不過同識女仔一樣，唔同 stage 需要唔同嘢嘅。」
最低層次一定係 flirtation，真係玩玩下，結果如何都唔重要，冇技巧可言，即係以前啲人買隻 Technomarine 咁，亂嚟都有亂嚟嘅滿足感，好搞笑。
「冇技巧可言？但我覺得 flirt 都要技巧喎，」我不敢太無禮。
要技巧嗰種就唔係 flirtation，查字典啦後生仔，係 seduction。即係點？Entice someone to do or believe something，唔只有技巧，仲有目的，而且有計劃。即係好似啲人買隻「余文樂」咁，好金呀，好閃呀，Daytona 呀，冇料都扮到四條，咪靠呢啲垃圾。(「余文樂」是勞力士的 116518LN 型號，因為余文樂在婚禮上戴過，自此被人稱為「余文樂」。)
「又好似有道理……咁最高層次係？」
有冇聽過一句說話？Attraction is not a choice，同 flirtation 或者 seduction 都唔同，冇得學，冇得主動，係由內到外嘅一種魅力，好似隻 Tropical 咁，係要時間浸出嚟。
「咁犀利？」我猶豫。
你有冇發覺，後面個女仔，望咗我好耐？
「吓？我以為佢望住我喎？」我開始覺得他自以為是，「你背住佢，佢咁都望到你？」
我走入嚟嗰陣，同佢已經對望咗一次。
「Shit，喂，佢好似行緊過嚟，佢係咪覺得我望緊佢？」
定啲，remember I said，attraction is not a choice？佢走嚟搵我，我都控制唔到。
點知，真係。
「Sorry 呀，但我覺得你，」那位女生對著 Philip 說，「好似好面善。」
係咩？你都有啲熟面口，不如我哋去第二度飲杯嘢？
那位女生含羞點頭，然後兩人便離開了。
剛才全程只是靠一個背影，便可以在嚴重的疫情下都讓一個陌生女子甘願和他「去第二度飲杯嘢」，你說厲害不厲害？
就在我目送他們離開 cafe 之際，我看見一件紅色的物體在他的牛仔褲尾袋外露了出來，左搖右擺。
唔怪得之。
所謂的 attraction 層次，就是一條法拉利車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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