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喜歡談論高分低能，但就沒太多人說低分高能。從事投資多年，總喜歡發掘價值。什麼是發掘價值？簡而言之，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低分高能。很久以前，在那個還可在室內抽煙的年代，有一次和老闆在心戰室的對話，直到今天我也是記憶猶新。
「學士，進來。」老闆在房中用英文叫我。
我的桌子就在老闆房間附近，每當他有心事時，都會叫我作學士。服侍皇帝多年，知他脾性，不敢怠慢，立即進入康熙的御書房，為他排憂解難。
在金融界這個圈子裡，很多都是名校出身，有的更是外國長春藤碩士畢業回來的高材生。老闆經常取笑稱呼我作學士，是因為我讀書最少，只是學士畢業。雖然我的報告大多是中式牛柳，但業績上的數字還是讓老闆心悅誠服。
老闆跟我慨嘆，最近公司的整體業績都不太好。他最近收到其他主管給他的報告，當中的內容都很長，英文修辭漂亮，更引經據典。我簡單快速地閱讀一下，大約意思是這是百年一見的災難，情況特殊，業績差的原因是外在因素，與主管自身能力無關。
老闆很煩惱，問我在業務上有沒有什麼可以分享。公司中我是小人物，哪敢在其他武林高手前班門弄斧，指指點點。我回答老闆：「你知道從前黑社會命令做小的去收取保護費，如果辦事不力，會打一份報告給老大嗎？」
老闆把手上的香煙放下，口中吐出白霧，知道我在指桑罵槐。為免尷尬，我也借機再說：「投資也是同一道理，永遠都要找具執行力的公司。我喜歡表面不漂亮，但很會辦事的團隊。」
投資多年看過成千上萬的公司，見過多如繁星的管理層。大多都是西裝筆挺，學歷高，演說力強，拿著精心設計的企業計劃書進入會議室。這些經過包裝的公司大多存在很高溢價，管理層更領著極高薪酬。
企業聘請這些管理層的目的，不是為了業績增長。而是在資金氾濫的時候，盡量融資。或是在業績差的時候，充當投資者的人肉沙包。他們並不具業務上的執行力，反而在口甜舌滑上，相較遊刃有餘。近年的所謂創業家，都有這類特質。
剛剛入行時，總愛看財務報表。每天晚上都喜歡與大量報告戰鬥，覺得自己總能像巴菲特般，找到世上的滄海遺珠。就像令狐沖在洞內發現劍招，日夜苦練。可惜投資沒有必勝技巧，錯得多，領悟更多，最強的劍招根本不在石壁上。就如企業的本質，從來都不在財務報表之中，而是在於管理公司的團隊。
低分高能就是一些辦事力很強，卻沒有漂亮學歷。他們都很重情義，也不懂得在失敗時為自己辯護，只會赴湯蹈火，把任務完成，否則就一死以謝天下。具備這種特質的團隊，往往都容易被人們所忽略，因為他們骨子裡就是不懂包裝。
就像電影《食神》中的火雞姐，雖然其貌不揚，但是臂力驚人，心中更唱著《情與義值千金》。在男主角被人暗殺的時候，更為他擋子彈。
高手永遠都在民間，我稱這類團隊叫作「奇兵」。投資和企業管理都是一樣，不能只看包裝，因為商業世界紙上談兵的人實在太多。低分高能的團隊不但執行力強，而且價錢便宜。若能找到這類團隊，在業務上總能出「奇」致勝。
說回心戰室的對話，老闆聽完了我的說話，就對其他主管進行緊急召集。會議一開始，他就對其他主管說不會再看他們報告中的解釋。其他主管都很好奇，立即追問他故中原因。
老闆冷笑一聲，燃點了香煙，突然對著學歷最低的我問：「黑社會中的小混混若然辦事不力，老大正常會如何處理？」
我幫忙回應一下：「不太清楚，但聽說日本的黑幫要切手指，或是留下身上相同大小的東西。」
房間內鴉雀無聲，老闆轉身離開，會議室只剩下其他人和他吐出來的二手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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